戀愛修行：「溫暴力」－偽裝成體貼、關心與溫情的隱形 PUA

如果你覺得伴侶對自己很好，但你仍一直很沒安全感，很容易感到焦慮，你可能被「溫暴力」了。

「溫暴力」比起明顯的肢體或言語暴力與冷暴力更難察覺也更危險，更恐怖的是施暴者本人可能也沒意識到，因為他也是這樣對待自己。

前陣子有一對夫妻找我占卜，從言談中得知他們對即將誕生的小孩與未來的家庭生活充滿期待與憂心。與我訴說他們對孩子的想像，希望的性別和個性，希望是好照顧又身心健康的天使寶寶……。我替他們開心祝福的同時，隱約感到有些哀傷與失落－－這個寶寶還沒出生，便被貼滿標籤，沒有被全然地接納嗎？

一邊因為自我批判課題而開始同情那個寶寶，一邊又可以理解這對夫妻為何這樣考量。這個寶寶讓我想到那位我曾經以為對我很好、很愛我的前男友（以下簡稱S）。我到最近才恍然大悟，我與S交往過程中，三番五次吵架其實都是因為我的不安全感，而這股不安全感正是來自於S不自覺的 PUA與說教。

S是一個務實、穩定的人，對待自己和生活的方式近乎固執、嚴苛，那時想要更踏實、接地的我很迷戀這樣社會化、自律的他，只是我沒想到他對我也是這樣。我曾以為他對我又專情又認真又願意付出，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伴侶，回頭一看，許多暴力都隱藏在他的溫情之下，我姑且稱之為「溫暴力」。

「我們一起加油！」他每天都會在視訊結束前用充滿朝氣的表情跟我說這句話，回想起來，真是不寒而慄。

他是一個想要存錢買房、結婚的人，為了擺脫窮困帶來的屈辱感，他很認真在賺錢、存錢、準備轉行，把每天的行程安排得緊湊精實無比，運用金錢也是如此，簡直像是軍人的生活。那時戀愛腦的我想得天真，我一直也希望自己更務實、賺更多錢、讓經濟更穩定，所以不疑有他地跳入這個大坑－－「我們一起賺錢、存錢，然後結婚吧」。

在這個大坑、迷魂陣中，穩健地提升收入成為了我們人生頭等大事、唯一且迫切的目標和準則。我為了和他一起生活、同居，被迫加入了這場有時限的生存競賽。對，他還給我時限，我怎麼沒有一開始就逃呢？

「因為我想在四十歲前買房、結婚，所以我會希望我們的經濟狀況趕快更穩定。」

「大概一年半左右。如果沒有見到明顯的進展，我就會重新評估我們的關係是不是要繼續。」

在我追問之下，他才透露了他內心給我設下的觀望時限。我聽了非常糾結。我非常瞭解、同理他的狀況，但同時我也覺得很沮喪、灰心，也很焦慮，混雜著抗拒、悲傷和憤怒。

「萬一我盡了全力還是做不到怎麼辦？」

「我可以理解他的需求和目標。」

「可是為什麼他對我的感情充滿了限制？」

這段關係撐了一年。回想這一年，我雖然在事業上有所拓展，在海王星開實體塔羅課、與出版社簽約準備出書，但我很不快樂。我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被一個從上往下俯視我的判官盯著看，放大檢視我的一言一行。

「今天有沒有好好工作？」

「工作的想法有沒有務實、可變現？」

「這個月的業績有沒有起色？」

當我把他看得太重要、太大，便不知不覺把自己縮得太小，他的看法、評價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聖旨，變成我幫自己打分數的標準。我一直很不安心的原因就在於我好像一直被鞭策成為他心目中的完美女友，等到哪天我成功的成為他認可的人，我才會安全，我才會被愛，我才不會被遺棄。

整個交往過程中，他幾乎休假都會撥時間來找我，會陪我吃飯約會、陪我找房子、幫我搬家、買大小禮物送我，沒見面也會每天報備、視訊，與我分享生活大小事，盡其所能對我殷勤備至。可是回想起來，總覺得更像是例行公事，因為我無法感受他的關懷，我接收到更多的是他隱藏在溫情下的期待（我的發展更好）與擔憂（我的發展不好）。

「如果之前就知道你家的狀況，我可能就不會跟你交往了。」

「你怎麼談戀愛的心智像個大學生一樣？」

「我沒辦法真的相信身心靈、相信奇蹟，因為我沒看到證據（賺到錢，成功改變生活）。」

這些夾雜在溫情之中，偶爾冒出來的評語，隨時都會把我從「正式學生」打回「留校察看」，使我一直停留在「沒資格」、「沒價值」自我懷疑與批判的苦海浮沉，無法超脫。而我會如此後知後覺的原因正是因為我跳入了他的邏輯來看待世界，我的頻率與他共振了，更確切來說，我未被療癒的「我需要更努力才有價值，我有價值才會安全」的負面信念被S強化了。

在這個信念框架中，我們變成了共患難、對抗不公平的體制、適應這個資源匱乏的社會、努力活下來的盟友，他是我的前輩，我們一起互相扶持，努力掙扎向前……等等，停下來！奇怪了，我為什麼要吃苦啊？宇宙這麼豐盛這麼大，我為什麼要和他共同演出這齣我根本不想體驗的劇本呢（本來想說大爛片X）。分手之後，我才逐漸清醒過來，我根本跑錯廳了。

現在的伴侶愛我的全部。我工作也好，耍廢也好，他都覺得我很美很棒，也不需要我一定要賺到多少錢才可以同居、結婚，甚至我鬧脾氣，他也不會認為我幼稚（他會去試圖理解我的感受與情緒，也會想要幫助我感到安全）。

現在的伴侶給我無條件的愛，而 S給我的正是有條件的愛。說到底，有條件的愛－「如果你滿足了我的期待，這樣才是好的，我才會愛你，才跟你在一起」，其實不是愛，只是以愛為名的利益交換，這也是我在與 S關係中一直感受被打壓、被說教、被 PUA的源頭。

溫暴力無藥可醫，溫暴力無藥可醫，因為對方就活在自己的溫暴力之中，就算嘴上說會改變，終究是本性難移。

順帶一提，按照這個邏輯來看，其實很多人的父母應該也非常擅長溫暴力，辛苦我們了。祝福所有人都能活在無條件的愛之中。